星期二, 11月 22, 2005

優秀的科學家?

我朋友系上最近在徵求新的教授,請了一個日本人來面談並演講,那位日本人是麻省理工學院的博士,在猶他大學做過兩年博士後研究,從資歷上看來似乎很不錯,不過實際上演講的表現卻完全不是那一回事。我朋友說,那個日本人英文講得很快,但是有一半他聽不懂,演講的過程中一直在問聽眾懂不懂,有老師問他為什麼要用大腸桿菌來作實驗,他的回答是「因為比較便宜」。

名校的光環的確是會讓人多一點機會,但是能不能成功又是另一回事。一個成功的科學家不是只有埋首於實驗室之中就可以像居禮夫人或是愛因斯坦那樣,在實驗上有突破性發展也必須要跟實驗室以外的世界有所溝通才能發揮其價值。溝通的方式有很多種,科學家最常用的「溝通」方式是發表期刊論文,外界也最常用一個科學家發表的文獻數量與期刊的重要性來評判一個科學家的地位。然而研究做得好不好跟能不能被好的期刊接受並沒有很絕對的關係;就好像一道菜做出來人家願不願意吃有時候是由賣相好不好來決定的。世界上有名的期刊大概都是以英文出版的,這種情況之下,英文寫作技巧就變成了決定性的因素了。

另外一個與外界交流的方式是參加研討會,藉由在研討會中的報告來將自己的研究成果「推銷」出去。在短暫的時間內或是有限的海報版面中如何讓別人了解到自己研究的重要性與顯著性,除了口語技巧之外,組織能力就顯得更為重要了。有時候科學家們會應邀演講,或是在應徵工作時需要想辦法把自己推銷出去,如何將自己的研究解說詳細卻又不至於鉅細靡遺而催眠聽眾,除了組織能力之外,又必須加上良好的表達能力與臨場反應。

不管是任何一種「溝通」方式,一個擁有PhD學位的科學家最重要的是邏輯推理的能力。寫科學性文章少了邏輯來支持文章架構會讓讀者不容易看懂作者想表達的重點;研討會中報告的內容不合乎思考邏輯會模糊焦點;演講內容沒有邏輯性會讓聽眾失去注意力。

PhD是Doctor of Philosophy的縮寫,意思就是哲學博士。一個擁有PhD學位的科學家與實驗技術人員最大的不同絕對不是在於誰擁有比較成熟的實驗技術,而是在於科學邏輯推演的能力。如果一個MIT的PhD連為什麼要用E. coli做實驗都不知道,那跟我碩士班時為了方便選擇綠豆當實驗材料有什麼不同?

教改的問題在哪裡?

在我轉念教育之後,許多人都問過我對於教改的想法。從對於教育一無所知到寫完博士論文,一邊學習教育理論一邊觀察教育政策與施行狀況的演變,並以自己的學習經驗來應證各種教學理論的適用性,現在再回過頭來看教改,我整理出來這個概念圖:

當初教改的必要性是為了解決「升學主義」與「填鴨式教育」所帶來的負面影響:以單一次聯考成績為主的升學主義完全以考試成績為導向,使得學生課業壓力大,忽略了學業成績以外的學習;而單一教材讓填鴨式教育得以應付升學主義,卻造就了沒有創造力的書呆子。這兩大教育問題以解決學生課業壓力為首要,因此早期教改為了減輕學生課業壓力,從制度性的多元化入學與廣設高中大學著手;之後為了讓學生的學習更加靈活有創意,引進美國盛行的「建構式教學法」,並且依照美國的教育制度規劃「一綱多本」與「九年一貫」(我在九年一貫的地方掛個問號是因為我不覺得九年一貫的目的是用來解決任何教育問題的,只是為了一綱多本所作的配套措施)。

從我的概念圖裡面可以看到黃色的區塊是早期教改為升學制度所作的修正,粉紅色區塊是引進美國的教育制度與教育理念所作的改革。這些改革在草創期所看不到的問題,真正實行之後問題全出來了。老師及家長紛紛抱怨學生程度越來越低落,制度改來改去大家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結果學校還是得抽出時間來替學生做補救教學,還是一樣回頭走向填鴨式教育。在大家怪東怪西要求這個人道歉那個人下台之餘,教改的問題到底出在那裡?

依我所見,國內的教改早期走急救路線,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大學門太窄就挖大一點,大家喜歡念高中不喜歡高職五專就多點高中少點高職;認為一試定終生壓力太大,就分散點壓力... 結果,大家可以看到的是,問題轉移到高等教育,學生也不見得快樂到哪裡去。這種情況就如我另外一篇文章中所提到的,壓力是處於一種平衡狀態的,少了這個壓力就多了另一種壓力。

近期的教改以美國模式為主軸,我在美國接受教育研究的訓練,我的指導教授就是美國教育改革的大師,這些教改方向本身當然是沒有問題的,只是一件衣服從阿督仔身上扒下來就直接套到台灣人身上,當然是不合身且難看至極。教育是百年樹人的工作,教改也是。我指導教授致力於美國教育改革五十年,到目前還在持續努力當中,他的教育改革理念是從根紮起,而不是去修改枝葉給別人看。對我而言,教改像傳教,不能強迫人家接受,但是越多人接受這樣的理念,越容易傳教成功。然而國內的教改卻是用專制的手段強迫老師們遵守政府制定的政策,在大部分老師都不了解教改的目標與理念之下,教學當然就是換皮不換骨,表面上都照著規定進行,事實上教育理念沒變,教學效果當然就青黃不接,不新不舊。

我並不是在責怪老師們不會教,我自己有三個姊姊兩個姊夫在當國小老師,罵人等於罵到自己。問題出在教育主管機關在制定教改施行細則時搞錯了重點,我懷疑這些人也不了解教改的方向與理念。這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負責承擔的錯誤,隨便找個人道歉或下台也無濟於事。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看到這篇文章,我的分析沒有引經據典,沒有實際研究證據來證明我的說法,而且可能大家也沒興趣,只是提供給大家在怪罪與抱怨之餘另一種看事情的角度。

星期日, 11月 20, 2005

補習與教改

前幾天看到幾則新聞引用最近的統計資料,以課後補習年齡逐年降低與時數增加來顯示教改的失敗。我同意教改並不成功,但是學生補習的情況與教改並沒有很直接的關係,單純用補習來當作指標我認為是一種誤導。

造成補習業興盛的原因很多,社會的變遷其實讓補習的目的也有所改變,不再是單純的課業輔導與補救教學,大部分的課後活動其實是因為父母親都在工作,沒時間照顧孩子,與其去保姆家玩一個下午,不如去上點課學點東西,反正一樣得花錢,有"上課"感覺比較"一兼二顧"。有時候孩子因為班上的朋友去學才藝,所以回家吵著也要學,當父母的當然不能扼殺了孩子的興趣,自然得想辦法賺錢來讓孩子學點才藝,只是學才藝要花錢,父母親得花更多時間去賺錢,就少了時間陪伴孩子。長期下來,親子互動減少,親子關係逐漸疏遠,就算難得有時間聚在一起,父母親可能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孩子溝通,孩子無聊在家煩人,不如送去"上課"... 就這樣惡性循環,跟教改真的關係不大。

在我高中大學那個年代,補習不外乎是為了考高中、考大學、考研究所、考高普考,前兩項當然是因為成績導向加上競爭激烈,學生升學壓力大,當時常常有重考生自殺的新聞,所以大家把事情怪罪到升學門檻太窄。現在教改(不管改得好不好)已經將升學門檻改到寬到不能再寬,而且因為太寬造成了目前高等教育的問題,反而提升了研究所補習業績,當年不太興盛的研究所補習,現在居然有人剛上大一就去補習準備考研究所!這顯然跟教改無關,因為教改只改得動國中國小高中。

以目前台灣的"教育"重心來看,其實最需要監控與改革的反而是補教業。目前補教業的市場目標與教改之前的制式教育太過相近且比重過重,混淆了教改的真正效能,甚至在教改背後捅它一刀,在大家把矛頭放在教改與老師身上的同時,是不是也應該思考一下我們對於制式教育的不信任所造成的傷害?孩子不是教改的白老鼠,孩子也不是父母的棋子或沒人要的皮球。